麦森Melson

业余甜文爱好者——职业矿工

【豆腐丝】吊人(1)

summary:吊人是世界的反面,是静候的女祭司,是经历了半生起承的愚人,等待风起与转合。

*戏剧演员au

*因为多特蒙德剧院买下了新版哈姆雷特的版权,偶然重聚的莱万和罗伊斯误打误撞地撕开了八年前悬而未决的一瞬间……的故事。



1.


罗伊斯走进化妆间的时候端着一杯早茶,宽大的棉袄里裹着一件贴身的灰衬衫,从里往外散发出寒气。


“中午好,马尔科。”哈兰德抱着一个大箱子从他身边撞过去,嘴里念叨着抱歉,可话语卡在他和箱子边缘快要溢出来的道具之间,呼出的空气误打误撞将摇摇欲坠的彩色贴纸印在了嘴上。


罗伊斯看着他的滑稽模样摇着头笑了起来。他取下围巾,被冻红的脸颊下边是雪白的下巴和脖子。现在是下午两点,前一天晚上睡了个好觉的多特蒙德常驻演员难得地提前两个小时赶到剧院,等待即将送到自己面前的最新台本。


通常,布兰特应该已经换好了戏服,以独自排演的由头走遍后台的每一面镜子。贝林厄姆,肯定抱着一个滚圆的背包,顶着两圈黑眼圈把脑袋摁在距剧本三十厘米高的位置背台词,并不断警醒自己不能再把“时间的镰刀”念成“时间的粘刀”——即使这并没有什么大碍。至于胡梅尔斯,这个早就已经跟剧本合二为一的家伙,只会端着小蛋糕和咖啡在化妆师的粉扑之间走来走去,试图从年轻人因为音乐响起而扑通起伏的胸膛中间找到些乐子,而他将其称之为情绪梳理教导。


罗伊斯拿起手机的时候,忽然意识到空荡荡的化妆间有些安静得可怕了。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他踮着脚将椅子转过去,哈兰德正把大箱子放在墙角,勾着身子将地上的塑料剑拾起来,小心翼翼放到纸箱上面去。


“他们都在演员通道里,”哈兰德把被戳了几下的手指放在裤子上擦了擦,弯曲起两根手指,用上提的语调怪怪地说下去,“如果你是问的贝林他们的话。我本来也应该在那里的,可要是这箱道具再不送过来,我们就要被暴怒的泰尔齐奇一网打尽了。显然,我的石头剪刀布从来没赢过。”


他身后传来一阵毫不留情的嘲笑。


“不过你倒蛮适合干这活的。”罗伊斯又踮起脚把椅子转了回去。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半小时前才起床的三十出头的人,挤了二十分钟地铁之后的发型已经乱糟糟的了。这当中有他刻意为之的因素,毕竟他可没少因为脑袋上过多的发胶被造型师诟病。他从果盘里拿出一颗枣,塞进嘴里的同时继续问下去,“那群家伙都挤在演员通道干什么,来了什么大人物吗?”


哈兰德唰地直起身子,隔了几秒之后强压着震惊,发出了比平时高一个音阶的介于激动和担忧之间的别扭声音:“您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哈姆雷特。”


“哈。当然,”罗伊斯耸耸肩,嘴里的那颗枣突然变得有点酸,“花大价钱买下的半年版权,我又要被拗口的台词折磨的无数个夜晚。”


“对呀,听说莱万先生今天就到了,比其他人都早到了两天。明明距离开演还有半个月,可真是敬业。”哈兰德的语调渐渐激昂起来,“大明星难得没有档期的几个小时,出现在了我们的剧院里——谁会不想去合影留恋!甚至再过段时间,这个曾经只能在屏幕里见到的前辈就要跟我们一起演戏。这机会多么难得……”


他身后传来枣核吐进垃圾桶之后乒乒乓乓的一连串声响。


哈兰德回过头,罗伊斯的椅子上只剩下他的棉袄,一条围巾和半杯差点打翻的早茶。




2.


罗伊斯没有逃。


他没有理由逃,也无处可逃。人很容易把把常理无法解释的事情归结于与自己有关,这很正常,罗伊斯想。他几乎就要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上二楼,钻进离演员通道最远的一个房间,锁上门,坐在沙发上随便干点什么,咬手指之类的。


可他只是深呼吸,从化妆间的一头走到另一头,在准备走回来时注意到了自己行为的怪异,于是在哈兰德的注目礼下,眼睛艰难地锁定到挂在墙边的一件戏服,手指勾了上去,做出一副打量模特的资深摄影师的姿态,以微弱的声音答到:“哦。”


安静了几秒,罗伊斯又画蛇添足地补充道,“这是丝绸的。”话在说出口的那一刻已经被这张嘴的主人悔恨了。


“也许吧。”哈兰德挠了挠头,“那应该是奥菲利亚的戏服,确实挺好看的。”


“嗯。”罗伊斯迅速抽回手,转过身的那一刻正好对上从走廊里冲回来的布兰特的眼睛。他从没见过这孩子眼睛瞪得这么大过,几乎要把他的眉毛顶到耳朵边上去了。


布兰特弓起身子,嘴里酝酿着一团又一团将要喷薄而出的火,看上去快要将他点燃,变成一只粉红色的龙虾。一双在空中乱舞的手在两个人的注视下渐渐规矩下来,顺利回到自己胸前,反复做出深呼吸的指示。


罗伊斯挑起眉毛示意他赶紧说话。与此同时,哈兰德的手机里传出咔嚓一声,将布兰特也许是因为紧张也许是因为激动红成龙虾的脸定格在相机里。


“你误食过期薯片了?”


布兰特挥挥手,两只眼睛再次瞪大,嘴型不断在O型和一字之间更迭,似乎在寻找最合适的语句来形容一场复杂得能写两本福尔摩斯全集那么长的命案。他的喉结滚动,声音尽力平复下来,“快快把看热闹的家伙们都抓回来化妆吧!大明星要看我们午场的演出。”


“谁?”哈兰德再次拔高音量。


“还能是谁!莱万多夫斯基,那个得罪了全国一大半剧评家的大演员。他现在就在通道那儿呢,夹着公文包,被十几张本应该出现在这里排练的脸蛋包围着合影。”布兰特的手指指向黑黝黝的过道,“还剩……还剩两个小时,我们还来得及。”


“他亲口说的?那这些家伙还在那儿看什么热闹呢,真不嫌丢人。”哈兰德拍拍手,从另一个箱子里翻找出午场的剧本,放到每个人的桌上供即将赶来的演员们核对。


布兰特一手提着新鲜出炉的签名和合影拍立得,小心翼翼挂在自己的座位的挂钩上,一手伸直了去够那瓶发胶,试图让自己的脑子和头发都平稳下来,“也不是不愿意回来,好些人被堵得回不来。我在那儿的十几分钟已经听到马茨明里暗里骂了莱万和在场每一个堵住他和厕所之间通道的人三次以上了。不过幸好今天应该没人迟到,咱们的A卡也都……”


“我今天演不了了。”罗伊斯打断了布兰特的自言自语。


两双眼睛直刷刷地望向他。


罗伊斯低下头,将围巾重新系在脖子上,“临时家里有事,今天就拜托贝林去干这苦活儿了。”


“家里有事?”


罗伊斯弯下身子,把余温还未散去的棉袄裹在了身上,“对,我突发急性肠胃炎,行吗?明天就补交假条,总之这台是上不了了。哈兰德,帮我给贝林带个信,最好就是现在,让他把第三幕的台词再背一遍。”


在两个人错愕的眼神中,罗伊斯捏着半杯本应该早早下肚的早茶仓皇地离开了多特蒙德剧院后台。




3.


真狼狈。


他现在应该再次挤进地铁里,顶着一双黑眼圈疲惫地缩在握杆旁边,克制住把脑袋撞到上面去的冲动,拿出手机搜索临阵脱逃的请假文案。这已经够难堪了,光这件事就够剧院后台的那群年轻人讨论个三天两夜,最后得出罗伊斯就要患上不治之症的悲苦结论。


更悲苦的是,他偏偏在低着头快步走到最后一个弯道的时候,跟刚刚逃离相机的咔嚓声和马克笔的莱万多夫斯基撞了个满怀。


大明星的手还尴尬地悬在空中,险些碰上罗伊斯眼睛里的愤怒和惊愕。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金发男人往后退了两步,咬着牙闭上眼睛似乎想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再硬闯出去——


“马尔科。”莱万好死不死地去抓他的手,但指尖只在厚厚的棉袄上刮了一下,近在咫尺的胳膊就这样溜了出去。


罗伊斯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后背深深起伏,好像那里就快要长出刺来。他慢吞吞地转过身,努力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欢迎。”他的尾音里带着快要倒下去的无力感,在看到对方转过身向自己走来后又急匆匆加上几句话,“厕所往前走到头左拐,化妆间先别去,要看剧的话自己去大厅检票。”


“马尔科,你要去哪儿?”


“你管不着。”罗伊斯胸腔里升起一股无名气,转身就要逃跑。脚踏出去第一步的时候,脑海里无数个让自己冷静下来的气泡占据上风,一转跺在地板上的冲动,提不上力气的双腿慢慢地,稳健地向前。


他听到身后向自己靠近的皮鞋矮跟踏在地板上的声音,加快脚步想要逃离这栋魔鬼剧院。


莱万很快就走到他身边。


“好久不见,马尔科。”


他视死如归的呼出一口热气。用尽全力没有把莱万推走。


“我以为你应该在化妆间里,还有两个小时就要演出了。”莱万努力跟上他没有规律的步伐,差点踩到自己的裤腿。


“今天我不上台。替卡是贝林厄姆,你应该见过他,在演员通道里。”


莱万的表情依然没有什么变化,那双眼睛好像独自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从恐龙诞生到工业革命,被眼皮压着的部分蒙上一层夹着露水的灰。他的下半身还在努力跟上罗伊斯不断加快的步伐,嘴里不着痕迹地吐出一声果决的“哦”。


“你生病了吗?”


“不关你的事。”罗伊斯有些激动地抬起手臂,在空中交叉挥舞。


“好的,马尔科,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他的手在西装内衬里翻找了十几秒,以有失水准的速度艰难地掏出一张名片,手指把黑色的纸片右下角捏出折痕。


他找准时机把名片塞进罗伊斯绷紧的手心里。飞快地,莱万将手抽了出来,停下来不再去追身边这个脚步快到就要跑起来的男人。




4.


莱万买了比搭档们提前两天到多特蒙德的机票。他对于手机里无数个多少带有八卦意味的短信设置了统一回复:只是去旅游,顺便见个老朋友。


他总是想方设法为自己撒不了谎的事情插上一面看似光明磊落的旗号。


莱万有过罗伊斯根本不会跟自己说一句话的设想,所以刚刚的对话已经远远高出他的最低要求了。虽然被落在原地的是自己,可他明显看得出跺着地板推开门离开的罗伊斯更像落荒而逃。


他撇了撇嘴,嘴角勾起一点不易察觉的弧度。


出于礼貌,莱万依然坐在第一排看完了两小时后的演出,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出欣喜或厌烦的神情。


台上的布兰特不时瞥向他的方向,每一次险些对上莱万的眼睛时都连忙眨眼静下心来。不过这很难做到——莱万坐在那里,就像没有坐在那里!他在鼓掌,就像根本没有鼓掌!


除了台上的几个倒霉蛋自己,没人知道他们正在经历怎么样的折磨,也没人清楚第一排vip座位上那个看似温和的黑发脑袋里正在酝酿怎样苛刻的评价。一大段恐怖的独白正在小号和鼓声中渐渐成形,在灯光暗淡下来的几秒里填满整个剧院的空气,将排成一排牵手走上舞台的演员们压缩成一堵薄薄的墙砖,似乎那人只要张开嘴吐出几缕热气,这堵墙就会应声倒地。


直到大幕拉下,层层掌声正式响起,几个年轻人从舞台两侧离开后,这团可怕的气流还没有散去。


“完蛋了朋友们!”刚从舞台左边跳回幕后的布兰特整个人缩在了后台的椅子上,沉重的戏服把他的身子都压弯了,“我能预感到接下来一年跟他的合作都要提着一口气度过。”


“不,不不不。”贝林厄姆捂着脸,手指上下移动,掌心后面是一张惊愕又悔恨的脸,“我是不是又念了粘刀!老天,镰刀——那是镰刀!”


“这不重要,贝林。”胡梅尔斯往他始终在空中乱挥的手里塞了一杯咖啡,“没人注意到这些东西。”


“但他的担忧不是没理由的,马茨,你看到莱万多夫斯基的表情了吗?他要是过两个小时发表一篇能把我们剧院搞垮的剧评我都不会觉得稀奇。”布兰特的脸又憋得生红,被重重的银甲戏服压得喘不过气。


“相信我,朋友们。”胡梅尔斯冷笑一声,放大声音,试图让混乱的后台安静下来。而他自己差点被抱着一叠文书从人堆里穿过去的雷纳挤到桌角上,“刚才的演出很棒,那家伙不会为难他未来的同事的。”


“准确来说,莱万谈不上是我们的同事。他只不过每隔几天就来这里演一场戏,让多特蒙德剧院门口挤上一团抢不到票的观众和鬼鬼祟祟的黄牛——再登上飞机去下一个剧院。”


他拍了拍正在对着镜子龇牙咧嘴的贝林厄姆,弯下身子在他耳边说:“别自责了,你只有两个小时的准备时间。”


“所以罗伊斯真的生病了?”他眨了眨眼,皱着眉看向身后的同事们。


“面色红润。”哈兰德说。


“荣光焕发。”布兰特说。


贝利耸了耸肩,识趣地不再追问下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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